英勇姐妹夜送情報

1945 年春，全國抗戰形勢發生深刻變化。為進一步加強敵占城市——煙臺市的地下情報工作，迎接最后解放，上級黨組織決定趁煙臺偽警察局招考女警察之機，派一名同志秘密打入偽軍情報機關內部，以更多地掌握和收集敵人的內部活動情報，為對敵斗爭和解放煙臺提供情報依據。經過慎重考慮，黨組織決定派在膠東區黨委統戰部從事情報收集與管理工作的張世祿，執行這一艱巨任務。

張世祿的父親張巨烺是當時煙臺張裕葡萄釀酒公司的總監理，地位相當顯赫。1938 年，日軍全面占領煙臺市區后，張裕公司遂被日軍野蠻霸占，壟斷經營。后因張巨烺多次拒絕與日軍合作制造軍用酒精，張家人被剝奪所有權利，全家數口一起被趕出豪宅，淪為社會貧民，生活長期沒有著落。當時，失學的張世祿流浪街頭，四處打工掙錢，幫助父親養家。最困難時，她被迫帶著妹妹以揀煤核為生，備受煎熬。1942 年初秋，中共膠東區委統戰部派牟德海到煙臺秘密開展黨的統戰工作。他了解到張家的情況后，經上級黨組織批準，先后做通張世祿及其母親李德貞的工作，秘密將她們母女二人帶到膠東抗日根據地，參加抗日工作。經過黨組織的培養與自己的努力學習，張世祿逐漸成長為黨的一名成熟的情報工作人員。

接受此項任務后，張世祿經過燙發等一系列化裝，辦理相關假手續，以張家人在外地上學歸來的名義，順利考入煙臺偽警察局特務科，正式開始秘密收集敵人內部重要情報的工作。剛開始，上司經常對她進行挑釁和辱罵，而且不讓她進入檔案室接觸機密檔案。后來，經過積極努力，她很快就擺脫了上司的糾纏，順利進入檔案室查閱所有檔案資料，甚至還能將相關資料秘密帶回家抄寫。這樣，張世祿很方便地把有關秘密資料和敵人重要活動的情報弄到手，同時對大部分上層偽職人員的個人情況，包括他們的家庭住址、電話號碼、職務范圍以及相關行動計劃等全部掌握。一旦情報弄到手，她就利用星期天假裝去南郊走親戚，將寫好的情報提前藏在奶粉盒里，交給八路軍地下聯絡站的同志。遇到敵人崗哨，張世祿都能巧妙通過。查得厲害時，她就干脆亮出特務證件，一切也就迎刃而解。

在此后短短三個多月時間里，張世祿就是通過這種方式，先后為黨組織提供了大量有價值的敵人內部情報，對煙臺的對敵斗爭和最后解放發揮了重要作用。在此期間，她還根據組織的秘密安排，在地方黨組織的配合下，將一對一直隱藏于偽警察局里危害極大的叛徒夫婦一舉抓獲，徹底鏟除了一大隱患。

1945 年 8 月 22 日，根據膠東軍區許世友司令員的作戰命令，八路軍東線部隊已大規模逼近煙臺城區外圍，以進一步觀察市內敵人的兵力部署與動向，尋找時機發起最后總攻，解放煙臺。

當晚 7 點多，張世祿正在密切注視和收集敵人的內部情報，同時努力保護所有檔案資料不被破壞或帶走，忽然，她發現，大批日軍正在夜色的掩護之下悄悄向海邊涌去，并開始秘密登船，準備從海上逃跑。失去靠山的偽軍隊伍更是驚慌失措，亂成一團。他們正在重新調集各縣偽軍隊伍，重點加強城區布防。她立刻意識到，日軍這是要趁機逃跑，而偽軍正在構筑新的防御體系，拒不放棄抵抗，以等待國民黨軍隊前來支援。這一陰謀一旦得逞，必將給煙臺解放帶來新的更大阻力，必須馬上把這一突發情況報告給八路軍部隊和上級黨組織。想到這，張世祿急忙跑回家，顧不上吃晚飯，就拉上年僅 12 歲的妹妹張世清，摸黑向南山高地八路軍指揮部方向跑去。

此時，張世祿的母親李德貞剛剛從棲霞農村秘密回到家中。她同樣肩負重任，也要出門秘密傳送重要情報。由于她們各自都是單線聯系，母女雖然久別重逢，有許多心里話要說，可又一時無法溝通，說話時甚至吞吞吐吐，躲躲閃閃，兩人都不把組織秘密和自身任務輕易透露給對方。最后，雙方只能在不斷傳來的槍炮聲中用目光互致問候，默默祝福，而后義無反顧地奪門而出，各奔東西，一起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在通往南山的崎嶇道路上，她們首先要通過敵人在市區各個路口設置的多道哨卡，穿越南山下面的一大片古墳地。此時，槍炮聲不斷，子彈在頭上亂飛，隨時都有被擊中的危險。但是，為了煙臺的最后解放，為了全國抗戰的最后勝利，張世祿姐妹無所畏懼，奮不顧身，全然忘記個人安危，冒著槍林彈雨向南山方向拼命跑去。眼看就要通過敵占區的最后一個哨卡，忽然一名偽軍發現了她們，隨之拔出刺刀，攔住了兩人的去路。

“干什么的？”偽軍厲聲問道。

張世祿被突然出現的偽軍嚇了一跳，又迅速恢復冷靜。她想起自己沒有帶特務證件，還是不要節外生枝，想辦法盡快通過為好。突然，她想起一個同學的舅舅就住在敵占區。張世祿發現妹妹緊張得手心冒汗，便緊緊地握住妹妹的手，說 ：“我們是串親戚的。”隨后說出了同學舅舅的名字。

偽軍聽到這個名字，仔細端詳二人，問 ：“你們是他什么人？”

“外甥女！”

“走吧！”

當姐妹倆好不容易連續通過敵人的道道哨卡，又翻越路上的座座木柵欄和鐵絲網，開始進入市區南面那片古墳地時，發現不少墳頭已被炮彈炸開，白骨和棺木散落遍地，死人的衣服碎片飄掛在周圍的樹枝上，令人毛骨悚然，直冒冷汗。她們咬緊牙關，橫下一條心，勇敢前進……

在穿越一片高粱地后，張世祿姐妹突然一腳落空，同時掉進一條深溝底部，完全沒了去路。這時她們才發現，深溝下面到處枯草沒身，藤蘿纏繞，沒有任何光亮，她們幾次攀爬均沒有成功。此時，她們身上的衣服、腿上的絲襪已被掛破，手上、臉上和身上更是多處摔傷，血流不止。鮮血和汗水混雜，姐妹倆已毫無力氣。最后，她們還是鼓起勇氣，沿著溝心向上方艱難摸索了一段距離，才終于找到一道向上的溝口。她們抓著藤條，慢慢攀爬到溝上。

突然，前面傳來一陣嚴厲的喊聲 ：“什么人？都不許動！口令，請回答！”接著，幾個端槍的人縱身躍起，一起沖到張世祿與妹妹面前。見此情景，張世祿沒有害怕，反而一陣激動與高興，她知道這里已經是八路軍部隊的防區，而面前這幾個端槍的人，肯定就是八路軍戰士，是自己的親人。于是，她鼓足勇氣跑上前去，趕緊自我介紹 ：“同志，我們都是自己人，是專門來給隊伍送重要情報的！快領我們去見部隊首長，越快越好，不然問題可就大了！”

果然，這幾個端槍的人正是埋伏在這里的八路軍戰士。在經過一番詳細詢問和檢查，問清張世祿和妹妹的真實身份后，他們趕緊將姐妹兩人扶上路。到了南山山頂上的部隊指揮部，首長們很快接見了姐妹倆，并對她們的勇敢行為給予充分肯定與高度贊揚。

第二天早晨，八路軍根據她們提供的情報，兵分三路向市區發起最后總攻。頓時，猛烈的炮火呼嘯而起，英勇的八路軍戰士鐵流滾滾，勇往直前，連破敵人的外圍防線，直撲市區中心。經過不到一天的激烈戰斗，這座被日軍占領長達 7 年半之久的北方重要海濱城市終于獲得解放，重新回到中國人民的懷抱。張世祿姐妹冒死夜送情報的英勇事跡，很快被人們傳為佳話，也受到膠東區委和軍區的一致表揚。

（原載于《紅色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