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江山島登陸作戰中的保密工作

一江山島戰役是中國人民解放軍實施的首次陸、海、空三軍聯合作戰，雖然規模不大，但意義非常深遠。這一戰役的勝利，使我軍完全解放了浙東島嶼，改變了臺灣海峽的斗爭形勢，也為我軍積累了聯合渡海登陸作戰的寶貴經驗。戰役準備和實施過程中，我軍采取了多種保密措施，成功地隱蔽了作戰企圖，達成了完全出乎敵人意料的突然性，為戰役勝利提供了重要保證。

巧選一江山島為首戰目標

解放浙江、福建沿海國民黨軍所占島嶼的動議由來已久。1952年夏，經陳毅提議，國防部長彭德懷報請毛主席批準，授權張愛萍將軍負責指揮浙江、福建沿海的軍事斗爭。此后，由于國內外形勢的變化，毛澤東和中央軍委決定暫緩進攻福建方向的金門，首先解放浙江沿海諸島，并確定了“從小到大、諸島進攻、由北向南打”的方針。據此，華東軍區開始進行解放大陳列島的作戰準備。

要解放大陳列島，戰役的突破口選在哪里？在軍區作戰會議上，多數人主張選大陳本島，認為只要打掉這個防御核心，其他島嶼便可唾手而得；一部分人建議先打防御較弱的披山島，得手后再逐漸攻克其他島嶼；只有少數人提出首先奪取一江山島。張愛萍將軍經過深思熟慮，果斷地支持少數人的意見，決心把戰役突破口選在一江山島。

一江山島位于浙江省臺州灣椒江口東南面，分南江、北江兩個小島，總面積為1.7平方公里，東南距大陳島僅16.6公里，北距頭門山9公里，是上、下大陳島的前哨陣地和外圍屏障。臺灣國民黨當局對一江山島的防御極為重視，在美軍顧問的幫助下，島上構筑了以永久型、半永久型工事為骨干的完整防御體系，揚言其為“攻不破的堡壘”。臺灣當時的“國防部長”俞大維曾表示：“一江山島是大陳島的門戶，大陳是臺灣的屏障，一江不保，大陳難保，大陳不守，臺灣垂危！”

張愛萍將軍則認為，一江山島距我前沿陣地頭門山僅9公里，且中間還有大小茶花諸島，可部署臨時炮兵陣地。我軍攻占一江山島后，既可拔除大陳列島屏障，還能在島上設置炮火陣地支援攻占大陳，以此動搖大陳守軍的戰斗意志，甚至可能不戰而克大陳列島，從而一舉解決整個浙江沿海敵占島嶼的問題，以最小的代價獲取最大的勝利。在軍區作戰會議上，張愛萍將軍的發言鏗鏘有力：“首先解放一江山島，是從這個大門打進去，必能揍擊敵要害，撼敵以全局之效，造成敵政治上和心理上的巨大震動，給美蔣陰謀以沉重打擊。”這個方案很快得到彭德懷的批準。

戰役籌備中嚴格保密以隱蔽企圖

一江山島登陸作戰是我軍陸、海、空三軍首次聯合行動，需要進行長時間的周密準備，參戰的軍兵種多，牽涉范圍較廣，在戰役籌劃和準備階段稍有不慎，就容易走漏消息。因此，隱蔽戰役企圖的關鍵，就是通過卓有成效的保密工作，嚴密封鎖我軍即將進攻一江山島的消息，這樣才能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

高度重視指揮機關的安全保密。為統一指揮各軍（兵）種的作戰行動，遵照軍委指示，由華東軍區、華東海軍和空軍等首長聯合組成了華東軍區浙東前線聯合指揮部（以下簡稱浙東前指），下設登陸指揮所、海軍指揮所和空軍指揮所。其中，登陸指揮所設在頭門山，采取保密措施相對容易，而浙東前指以及海軍、空軍、后勤指揮所等均設在了寧波。為了便于保密，這些指揮機構集中設在了寧波的一座天主教堂里，事先由地方公安系統沒收此教堂，并清查、遷移了附近居民，確保我指揮機構不被敵特滲透。同時，加強各級指揮機關的警衛工作，建立出入證、會客、值班等相關保密安全制度，禁止一切非參戰人員入內并斷絕與外界來往。

戰前的適應性訓練嚴格保密。一江山島登陸作戰是我軍首次聯合作戰行動，事前并無經驗，需要進行大量訓練。我軍采用分頭準備、分散進行的方法，避開一江山島和大陳島等敏感地域，在北部的柴橋地區組織陸軍部隊的訓練演習。登陸部隊在樂清灣中隱蔽訓練達3個月有余，進行了海上適應性訓練、克服敵軍障礙工事訓練、打活動靶訓練等科目的訓練。最后的三軍實兵演習則在更為隱蔽的穿山港進行，不僅外面看不見聽不到，連敵軍的飛機也無法空中偵察。演習結束后，各部隊立即分散，不漏一點風聲。在整個備戰訓練過程中，外來船只、人員一律不得進入訓練地域，指戰員一律停止通信，嚴密封鎖行動消息。同時，我人民空軍堅決執行上級命令，靈活運用遠伸殲敵、無線電佯動等戰法，堅決不讓敵機躥到大陳、一江山一線以北，以至于敵軍始終未曾發覺我軍戰前在進行大規模登陸訓練。

渡海登陸船只籌備注意保密。渡海登陸作戰需要大量船只，考慮到我軍當時的狀況，不可避免地需要征用地方船只作戰。浙東前指在征用船只時，僅稱部隊需要，不稱真正目的，包括送交造船廠改裝、修理、加裝戰防炮和火箭炮時，也只讓船廠主要負責人知悉情況，并指派專門技術人員進行工作。對于部隊官兵和應征上船的技術工人、漁民，只做解放沿海島嶼的動員，不明確具體行動目標。

秘密對敵抵近偵察。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為保證首戰即勝，戰前的對敵偵察工作必不可少。我軍參戰的陸、海、空部隊在統一規劃下，對一江山島開展了周密細致的情報偵察工作，先后8次以轟炸襲擊掩護航空兵偵察照相，拍攝了一江山島地形地貌和敵軍陣地工事構筑、防御體系等清晰照片。同時，我軍還多次以漁船偽裝掩護灘頭沿岸偵察，浙東前指登陸指揮所司令員黃朝天、參謀長王坤等甚至親自偽裝成漁民，在距一江山島僅千余米處的頭門島直接觀察敵軍情況。而實施對敵前沿偵察的偵察分隊，則先后7次秘密偽裝潛伏到一江山島附近的大茶花、擂鼓礁、百夾山、瑯璣山等無人島礁實施抵近偵察，將觀察情況繪成“對景圖”（即陸地和海上物標與船舶相對位置的縮影，可以有效地幫助航海人員辨別復雜海區目標相對位置、識別航向水道和轉向目標，從而保證船舶的航行安全）。在偵察期間，我5名擔負越海捕俘任務的偵察人員因風大翻船落水，于離一江山島僅300余米處的一個小礁上隱蔽了兩天兩夜，未被敵發現。總之，我軍以多種偵察手段詳細查實了敵方情況，敵方卻自始至終未曾察覺。

作戰行動中加強保密以確保勝利

戰前的保密工作固然十分重要，作戰行動中的保密措施更必不可少。為確保一江山島登陸作戰能夠出敵不意，我軍在部隊集結、出動、掩護、佯動、作戰等戰役全程中都嚴格注意安全保密，最終經過10小時激烈戰斗，順利攻占了一江山島。

部隊隱蔽集結秘密出動。我軍在戰前秘密訓練的基礎上，作戰開進時采用了隱蔽偽裝手段，并利用頭門、高島、金門島諸地的自然遮蔽作為船只集結地。第3次合練之后，登陸部隊直接由演習地域向作戰地域轉進，夜航晝伏，分段航渡。陸軍首先佯裝換防，從穿山航至石浦隱蔽集結待機，抵達石浦之后由登陸艇按戰時裝載部署航至頭門山待機點集結。我軍登陸艇從穿山港出發后，按雙縱隊編制航行，經過小羊貓后的夜間航行實施嚴格的燈火管制，連航行燈和舷燈都不開啟。登陸作戰部隊集結出動全程中，均實施嚴格的無線電管制，以有線電話、簡易通信工具實施通信，從集結地域到待機地點和進攻出發地點一律實行無線電靜默。1955年1月18日當天，當我登陸船只開出海面，敵人才判明我進攻作戰行動開始了。

實施佯動隱真示假迷惑敵軍。如果說部隊隱蔽集結秘密出動是一江山島登陸作戰成功實施的基礎，那么，進行佯動掩護作戰就是一江山島登陸作戰成功實施的重要保障。我軍在一江山島登陸作戰前，為迷惑敵軍，航空兵由上海、杭州、寧波、路橋等6個機場分別或同時起飛，對大陳、披山、一江山、漁山、南北鹿山諸島實施了多次轟炸，特別是對大陳列島進行的封鎖圍困和我軍第60師在披山對岸樂清灣進行的演習，使敵方判斷我將攻占大陳列島或披山，而對一江山島僅是營以下規模的襲擾戰斗，順利造成了假象，迷惑了敵人。登陸作戰的當天，我空軍部隊的一個轟炸機大隊和一個強擊機大隊對大陳島實施進攻，轟炸了大陳島的防衛司令部和遠程榴彈炮陣地，還癱瘓了大陳島的情報雷達和指揮通信系統，大陳島守軍誤以為我軍將攻占大陳，正中了我聲東擊西之計。同時，我軍還以浙江省軍區部分步兵和炮兵組成炮艇、機帆船編隊，對披山地區實施佯動登陸，以迷惑敵人。就在同時，頭門山的支援炮群對一江山島進行了猛烈射擊，之后，登陸編隊展開炮擊，敵軍這才如夢方醒，但為時已晚，已完全無法阻擋我軍猛烈的攻勢。

周密部署確保通信保密。我軍在實施一江山島登陸作戰中，各級首長對通信保密高度重視，不斷對各分隊指揮員加強保密教育，制定實施嚴格的通信保密制度。在戰斗中，我軍在頭門山島前指觀察所設置了一臺無線電終端機，與海門終端機、有線電總機相連，并通過有線電路連接寧波前指，確保指揮命令的有效傳達。同時，我軍還配備多路無線電通信保障，電臺一直配備到班一級，海陸空三軍所用電臺超過千部。但是在戰斗前，所有電臺僅開機守聽，禁止發射任何信號。裝載起渡階段，組織使用暢通的有線電話和簡易通信，切實保持無線電靜默。特別是空軍為確保無線電通信安全，秘密進行飛機出航，并要求我飛行員在執行任務過程中，不危及我機安全時不準通話，不到達目標上空進行攻擊時不準通話，僚機無特殊情況時不準主動通話。正是由于嚴格的無線電保密制度，我機在戰斗中抵達目標上空時，敵人仍然對我動向懵然不知。

經過周密準備，我軍數小時就攻破一江山島這座“生物通不過的鋼鐵堡壘”，全殲島上守軍，無一漏網。正如張愛萍將軍所作《沁園春·一江山登陸戰即景》所描述的：“陡崖峭壁，首戰奏凱震八荒。英雄贊，似西湖競渡，初試鋒芒。”一江山島登陸作戰成功，也為我軍積累了渡海登島作戰的寶貴經驗。那之后，我軍一鼓作氣，接連進占大陳、披山、漁山等敵軍棄守的島嶼，最后拿下南麂山，全面解放了浙東沿海島嶼。

（轉載自《保密工作》雜志2020年第2期）